发现《黄帝内经》不科学

山东省肥城矿务局中心医院（２７１６０８） 周慕瀛

本文刊于何祚庥主编。《伪科学再曝光》。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北京 1999：183-191。

 

科学是对客观世界的真理性认识，医学的基础理论是生物（人）科学，若该基础本身就属谬误，则医学从何建起呢？科学真理的取得是在一点一滴无数科学成果积累之后，绝对真理更遥遥无期。但《黄帝内经》为中医学提供的基础理论不仅早在人类真正科研开始之前就已取得，而且竟是“绝对真理”。绝对真理在其领域内是永恒、彻底的真理。本文证明，《黄帝内经》作为中医学的基础理论过去、现在乃至将来都是永恒的真理，它既不需要外部为其添加任何新真理，也不需要在其内部作任何纠错。本文还进一步指出《内经》顽固不化的根源：杜撰的、不能界定的客体封闭了全领域。不能界定的客体使科研失去了研究对象，而全领域封闭使科学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关键词 《黄帝内经》 科学  医学  真理

 

西学东渐以来，中医学的价值一直处于争议之中。争议的焦点并不在疗效和对社会进步的影响，因为这些是很直观的：一方面，针刺麻醉令世界瞠目，某些令西医束手的疑难病（含一些癌）案在个别中医名家那里取得过意想不到的佳效，针灸、推拿具有良好的辅助治疗作用，青蒿素、靛玉红、清开灵、大黄、丹参等的药效也显示出中草药确是个资源"宝库"；另一方面，仅本世纪上半叶现代医学救治的人命数已超过了人类此前曾救治过的人命数总和了^[1]，本世纪约170位诺贝尔医学奖得主无一人是因中医学成就而获奖的（唯一的小插曲是１９９０年第一届国际全息生物学学术讨论会宣言曾"预言……张颖清将获得诺贝尔奖，这位山东大学教授的成就起源于"穴位分布的全息律”^[2]，这被人认为是中医学成就^[3，4]，可惜这一成就连同全息生物学一起已被笔者证明属伪科学之列^[5，6，7]），21世纪已被有些人看好是生物科学的世纪^[8]（看来现代医学飞速发展丝毫不必顾及中医学的滞后）。争议的焦点（或中医学的危机）在于中医学是否是门科学。为什么40余年来力度不可谓不大的中西医结合成效如此微薄：几乎可以说至今尚不知路在何方;症结也在于此。

21世纪已呼之欲出，难道我们不该在本世纪里解开这个谜吗？

   一.什么是科学

科学至今尚无一个准确的定义，各家说法颇有差异，单就主张某一说法可以专门写一篇长文。但今天只须最必要而公认的一部分说法也就够了。那就是：科学乃是对客观世界的真理性认识^[9]。具体到生物界（包括了人），那么生物（人）科学就是指对生物（人）这种客观存在的真理性认识。

二.医学又是怎样的一门科学

（不讨论兽医的）医学的对象是人——一种生物。医学的目的是最大限度地让人身心健康地生长、发育、生存，活动并尽其天年。为此要在认识生物（人）及其生存（包括人的社会）环境的基础上探索一切可能（或有助于）达到该目的的手段、方法并择优采纳之，各种保健、预防（含免疫）及治疗疾病、锻炼、养生、环境保护的方法和知识就是如此得来的。显然，医学的基础是生物（人）科学。如果生物学是一片模糊或纯属杜撰，那么建立医学科学就无从谈起了。举例来说，若脑的结构、功能都不知，又怎么可能通过突发失语、偏瘫、呼吸困难等症状断定病人脑血管已有破裂或梗阻呢？再若对心脏结构、功能一无所知，又怎么可能知道有二尖瓣狭窄这种疾患呢？二尖瓣狭窄口扩张术、瓣膜置换术等治疗手段又怎会产生呢？

三.现代人还不能夸口说已掌握生物（人）科学的绝对真理，但是写《黄帝内经》的祖宗们却说他们已掌握了绝对真理

饭得一口一口吃，不可能一口吞下一辈子应吃的饭。人认识任何事物也只能一点一滴地认识，逐渐积累，更不用说在认识过程中还有许多时、空、物质或能量的障碍。比如说认识月球，有空间距离障碍；认识猿人，有历史时期障碍；认识海底，有大量海水（物质）阻挡着；认识火山口，尚有岩浆的高热（能量）给观察者制造困难。人只有发展科学技术逐一克服这些障碍才能去进一步认识。比如，发明了望远镜就缩小了人与月球的距离，增强了人的认识能力；阿波罗飞船把人送上月球，则人和月球已直接接触，开始了研究月球岩样的历程，但即使如此，岩样也只能一块一块地采，一步一步地扩大范围，离开完全认识月球尚存十万八千里路。认识人体同样有自然障碍：肉眼看不到人的心、肺、脑；活人是不让解剖的；即使死人也不是随时随处可供解剖的，而此时心已不跳，肺已不动；尸体是要腐烂变质的，消毒、固定等药液与技术不是从来就有的，要靠人逐渐发现、发明的；肉眼也看不到人的细胞，更不用说DNA等化学分子，而显微镜、化学分析等方法更是近现代科技的成就，古代人连这方面的梦也不会做的。这就是说，科学的目的虽是对客观世界作最彻底的理论表述，但绝对真理只能形成于人类一点一滴地积累了无数认识之末，而绝不可能在认识之初，而在科学发展的漫长历程中，人类只能得到与时代相对应的不彻底的相对真理。相对真理在后来的年代里不仅会从外部逐渐加入新发现的认识，同时还会在内部作出各种纠错。例如，对太阳系，较早认为只有五大行星，但在最近的220年里，逐渐从外部添进了天王星、海王星、冥王星三颗大行星的认识；不仅如此，从内部又在约450年前把地球的中心地位给纠正了，它沦为太阳的第六颗大行星了，而太阳绕地球转的认识也改正为地球绕太阳转了。这种过程是长期的，即使到最近天文学家对冥王星的身份还在质疑，许多人认为它不够太阳系大行星的资格，应该归为小行星，或许只是一颗偶然闯入太阳系而被俘获的彗星。据英国《观察家报》１９９９年１月１７日报道，国际天文学联合会正就该星的地位发出电子邮件征集各国天文学家的意见，冥王星的第九大行星的地位正在动摇^[10]。

但是我们的祖宗很有些特别，他们说，对于人他们早已有了从根本上说是绝对真理的认识——它不是得于对人的一点一滴的科学认识积累之后，而是之前，这实在是令人震惊的。这一绝对真理记录在《黄帝内经》里，该书成于2300年前的战国时代，而补充完毕约在1800年前的东汉时期。下面就是根据该书而作简略表述的关于人这一自然物种的绝对真理性认识：

人与万物一样是一阴一阳的对立统一体。该体基本上由相生相克而紧密联系的木、火、土、金、水五个（五行）系统组成：木系统含肝脏、胆腑、筋、爪、目、肝经、胆经等，火系统含心脏、小肠腑、心包络、血脉、舌、面、心经、小肠经等，土系统含脾脏、胃腑、肌肉四肢、口、唇、脾经、胃经等，金系统含肺脏、大肠腑、皮毛、鼻、肺经、大肠经等，水系统含肾脏、膀胱、髓（髓海为脑）、骨、齿、发、耳、二阴、肾经、膀胱经等。由于胆属腑却又有异于腑的主藏功能，故又被列为奇恒之腑（含胆、脑、髓、骨、脉、女子胞等），其实，奇恒腑中骨、髓、脑与水系统有重叠，脉与火系统有重叠，而女子胞也可归属于功能上负生殖之责的水系统。另有第六腑三焦，它与五行有跨系统的重叠。在人体内运行的有精、气、血、津液诸流体，而经络（含十二经脉、奇经八脉、十二经别、十二经筋、十五别络、孙络、浮络等）是沟通人体表里上下、联系脏腑和通行气血的一个独特系统。人体的各种功能也被全部认识。比如，心主血脉、主神志，肾主水、纳气、生髓、主骨、通脑、司听觉等。

以上表述及说明无丝毫由笔者杜撰，完全以《黄帝内经》为据，只有疏漏省略，绝无添加，更无歪曲。

   四.绝对真理的证据

有人会说，《黄帝内经》从没一句话说自己是绝对真理的，你岂非造谣惑众么？中医学教本里也只说阴阳五行学说，学说又不等于绝对真理，你可不能强加于人呀！

绝对真理是有客观标准的。任何一门科学（或学科）若已经有了绝对真理，那么既然它是绝对真理，也就是它是永恒、彻底的真理。作为永恒，就是说，只要有你这门科学（或学科）就永远有这一真理；失去这一真理，也就没有你这门科学了。作为彻底，就是说，这一真理对其所阐述的客观实在已有了彻底认识，不再需要任何添加或修正了。这表现于二方面，一是它不再需要人们从外部为该真理添加任何内容，二是人们也不可能对该真理内部作出任何纠错。

这样的理论谁能否认它是绝对真理呢？而《黄帝内经》作为中医学的基础理论[相当于现代医学里的生物（人）科学]是确确实实具有永恒、彻底这些性质的。

（一）永恒的证据

从《黄帝内经》问世，从有中医学这门学问开始，所有为中医学认可的医家及医书，无一例外，一律以《黄帝内经》（所载之阴阳五行说）为自己的基础理论。谁能拿出一家中医药大学的教本其基础理论不是《黄帝内经》的吗？又有哪一位名中医能声称自己的基础理论是与《黄帝内经》二致的？过去如此，今日如此，将来还是如此，谁能认为将来会有一本中医学教本是以《黄帝内经》之外的理论为基础理论的呢？若真如此，那么事实只能是：那不是一本我们正在讨论着的中医学的教本，因为不承认《黄帝内经》是自己基础理论的医学决不会是中医学。由此可见，《黄帝内经》在中医学里是永恒的，否认《黄帝内经》就会把中医学这门科学否认掉，或者更正确地说，也就是等于说，世界科学中从来就没有过一门科学名叫中医学。

（二）彻底证据之一

有人会说，西学东渐可能太晚了些。要是中国人早点知道韦萨留斯（A.Vesalius）的《人体结构》（1543年）、哈维（W.Harvey）的《心血运动论》（1628年），那可能会有助于改进中医学基础理论的。事情真会如此吗？本世纪里，人体解剖学、组织学、病理学、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早已通行全世界，其中甚至有些乃是中国人的科学成就，但它们能加入到中医基础理论里去吗？有过多少人潜心于中西医结合，但谁曾成功地把任何人体科学进展加入到阴阳五行理论里去使得中医学基础理论有新内容了呢？没有过，可以放心地说，没有过。可见，作为中医学基础理论，《黄帝内经》是彻底的，它并不需要外部给它增添一点一滴的知识积累。

（三）.彻底证据之二

张仲景、叶天士可说是《黄帝内经》之后最有理论创新的两位中医学家，但发展的只是绝对真理的应用（六经辨证、卫气营血辩证等）。对阴阳五行说则丝毫未予更动。清代王清任发表《医林改错》（1830年），企图修改一下五行的内涵，例如他认为思维、记忆以及嗅、视、听等都该属脑的名下而不该归肝、心、肺、肾诸脏。但是有用吗？时至今日，有哪家中医大学的基础理论按王清任的意见修改过？可见《黄帝内经》在中医学里的真理地位是彻底的，它同样不需要人们从其内部作任何纠错。

根据以上三点，《黄帝内经》在中医学里属绝对真理性的基础理论是不容置疑的。但怎会如此的呢？

五.主观杜撰的客体覆盖学科的全领域是中医学基础理论能够顽守而抗拒科学改造的根本原因

人类历史上错误的“真理”屡见不鲜，但几乎无一例外最终要被科学所击败，被改写或修正。比如，化学界权威勃采留斯（J.J.Berzelius）1806年提出的“活力说”曾被奉为真理。按此说凡有机物质只能靠神秘的“活力”才能生成。但仅过22年，该“真理”就动摇了，1828年沃勒（F.Wohler）用无机物在实验室里首次合成了有机物质尿素。为什么科学能攻破它，因为有机物质是界定清楚的客体，任何人都可以去努力探索合成有机物质的途径，勃氏的“真理”对科学是开放的，并没有把科学研究的道路封闭住。既然客观上无机物确可合成为有机物，那么上述“真理”的破灭是迟早的事。伟大学者亚里士多德（Aristotle）于公元前四世纪提出的“地球中心说”在长达1900年里一直被视为真理，但至1542年哥白尼（N.Koppernigk）提出“日心说”时就站不住脚了。为什么科学又胜了呢？因为“地球中心说”与“日心说”涉及到的客体（地球、太阳、太阳系）是一致的，都是界定清楚的，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地不断地去研究它（们）。也就是说，“地球中心说”也不封堵科学研究的道路，对科学仍是开放的。既然，地球实际上是在绕日运行，那么只要科学研究不断，人类早晚是会认识“日心说”的。

然而《黄帝内经》里的阴阳五行说绝非如此，它涉及的客体（阴、阳、木、火、土、金、水以及由这五行按相生相克及阴阳对立统一原则构成的人）是我们的祖宗杜撰的，是无法界定的，故而是无法去进行科学研究的。你要研究阴么？这个“阴”应该能清楚界定才行。无论研究的客体是宇宙、天体、动物、分子，电、磁、放射物质、疾病、热能、数、社会、思维……他们都是可以界定的。科学研究是智力活动，要有真实的思维，要遵守同一律，首先你要确定你正在研究的对象正是你想要研究的客体，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你的研究又从何谈起呢？可是“阴”是界定不出来的。它属时间？空间？物质？能量？数？思维？意识？社会？究竟哪个范畴？不知道，要么它属于神（或巫）的，科学与神学是绝交的。那“心、肝、肺……”也界定不清么？正是。在中医理论里这些客体一律是没法界定的。比如心，拿人体内的心脏来研究行不行？不行，它虽然很容易界定，却决不是《黄帝内经》说的“心”。中医学的心不仅主血脉，而且主神志；仅此一项，我们就一筹莫展，谁的心脏会有脑的功能？那么把人的脑加上心脏算作“心”行不行？也不行，因为《黄帝内经》的“心”还与小肠相表里，还开窍于舌，属下还有一条心经……你上哪儿找这样的心去？由于《黄帝内经》的真理是覆盖人学科全领域的，也就是关于人的全部认识它都已说完了，所以连一个非杜撰的客体也没留下来，后人想从即使一个可界定客体那里进行突破以否定该真理的希望都断绝了。比如说，我们来研究细枝末节的“爪”吧，“爪”不就是趾甲和指甲么，那还不容易界定？可是，这种“爪”应是“筋之余”，而这种“筋”又是属于“肝”的；如此一来，我们对趾甲、指甲还有信心吗——难道趾甲和指甲真有资格充当中医里的“爪”么？由此可见，当杜撰的客体充斥全领域时，它们对科学研究起到了全线封闭的阻挡作用，使任何科学研究无法起步。其后果是什么呢？在受到该种“真理”统制的人群那里，对该领域（如生物学）的科学研究将（远不是停滞不前）永远被封杀；能够在生物（人）学里搞科学研究的，就必定是不受“真理”统制的人群。其实际意义就是：自从中国接受了这种“真理”之后，中国人就自愿地把对生物（人）学的研究权利放弃了，把自己开除出科学王国之外了。这种情况延续一千年，一千年如此，延续两千年，两千年如此；延续永远，永远如此。事实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六．结语

结论是清楚的。

在科学研究几乎（尤其在中国）还没有开始之前就拿得出来的绝对真理无异于是圣经或天书，与科学是绝缘的。结论会使无数中国人感到伤心，但是理智应该面对残酷的现实而战胜感情。实际上，真理只有一条，科学也只有一种。第三帝国曾叫嚷要建立的“德国物理学”只能成为帝国统治者狂妄无知的可耻标志了。英国人牛顿发现的力学三定律到了德国难道就会变质腐败了？德国的苹果都不落地却飞向了天？科学是无敌的，因为真理是无敌的，与科学为敌是没有不倒霉的。不要让不健康的民族自尊遮住中国人的慧眼。现代医学尚有许多不足之处，因为它的基础还是相对真理，因为凡科学都得一点一滴积累前进。包括中医针灸、草药等神奇效用在内的无数疑难还有待它去破解。但科学的力量又是无限的，因为人的认识能力是无限的，任何疑难，假以时日，科学没有攻克不了的。